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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九琊没有动。
浪头推着小舟越来越远，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惊涛骇浪人影忽隐忽现。
“不愿跟我走，”船头的陈微尘直是淡淡笑着，此时却带了丝嗔怪的意思：“你好情。”
叶九琊望着他，知道那并非是实景，却不知到底是自己心境动摇后遇到的迷障，还是外物诱出来的幻境。论心作何想，始终在深渊边缘立定，没有向前步。
“我要死了，你还不愿意要我，我好难过。”锦衣的公子画扇轻收，虽小舟动荡，却如履平地，转身衣袂浮荡，惹起片红粉尘埃，纵身朝浊浪跃，再踪影。
小舟转瞬支离破碎，片白帆在浪头被高高抛起，片刻之后，被拉扯下了水面。
江河湖海重归宁静，宛若极北雪湖。
叶九琊灵台亦重归平静，后退步，眼前幻境潮水退散。
他先前略有动摇的境界重新稳固下来，似有所感望向黄昏天际，望见自己情道二重天至三重天的道屏障。
只是先前所见之景，依然在心盘旋不去，耳边枫林秋声，像是场送别。
目力所及之处，尽是心魔身影，唯独他身边天地片清静。
他忽然想，不知道自己的心魔现在是什么样子。
“叶兄，”陆岚山见他去而复返，自然也注意到修为变化，面上有淡淡笑意：“恭喜。”
第68章 式微
步， 风云突变。
大龙庭上阴云密布，雷声激荡，苍白的闪电在天际闪闪， 潜龙渊的水更是点点动荡起来，波浪拍打石台， 水深而黑，像是巨口在吞噬这方天地。
小皇帝迈出的脚步受到形阻力， 险些向前扑倒。
庄白函紧紧握住他的手， 迈出步，由原来的在侧变为稍向前。那日弑帝成圣以后的修为全数激发，环绕住自己和小皇帝，与捭阖道上股肃杀荒寂之意抗衡。
他心明白，历代开国君主亦是凡人，也没有仙人护卫， 却都能走过这条道路，如今艰难重重， 恐怕是天道不承认小皇帝，或是现下天道本就不许人封帝的缘故。
小皇帝双眼茫然，不知看到了什么，抬头望他：“先生， 我走不动。”
他半跪在地， 平视着小皇帝，与他目光相对。
“琰儿，今时不同往日， 天道不需要人皇。”他声音缓缓：“可是洲百姓需要，先生教你，知其不可而为之，非是执意要做，而是不得不做。”
小皇帝抽噎几下，紧紧握着他的手，在原地动不动。
他还小，只知道前路很可怕，几近崩溃。
“先生，我不做皇帝了，先生，咱们回都城……”
庄白函站起身来，看着满脸茫然恐惧的小皇帝。他在那个片刻想起许多，战火马蹄踏过的断壁，教书时堂下懵懂迷茫的目光，南都纷攘放纵的繁华，先师在白玉阶下绝望的跪，以及那场暴雨妻子身上洇开的血。如同狂澜既倒，大厦将倾，升平盛世遥遥期。
若果真走不完捭阖道，退回都城，以燕党兵力，仍可盘踞为王，百年虞。
他轻轻闭了眼，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任何柔和神，牵着小皇帝，毫犹疑地步步向前迈去。
小皇帝忽然发觉身上那股深渊样使人畏惧的压力渐渐轻了许多，抬头看见自己先生苍白的脸。
他步步，逆盛衰轮回行走，此时狂风大作，震耳欲聋的惊雷，已经能看清整座龙庭。
——虽是百年虞，然而今日若不走这遭，到底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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