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1/3)
三十三
冬日短，短的来不及手握黄昏。三个人商量着，天就黑了。
汽车站附近转了一圈，不见个饭馆。又走了很长一段街路，还是没个饭馆，三个人泄气了，昏暗的街灯下，茫然四顾。腿脚不太听使唤了，硬挣着过了个十字，三个人的鼻孔同时抽动，空气中的气息不再是老风夹着雪花的寒冷，有了诱人的、能让人涎水长流的饭香味。方明脑海里翻滚着各种美食美味，热气腾腾的饭馆里，炉火熊熊燃烧，白白的油卷子刚出笼，细长的灰面刚盛在碗里，浇上一大勺臊子。对了，还有油饼子，金黄金黄的，中间有二三个用切面刀背砸出的洞，刚捞出锅，还在往下滴着油。妈妈炸油饼子时，在案板上擀好面饼，麻利地拿刀背在上面轻砸几下，双手捧起面饼，从锅沿上滑进翻滚的油里，面饼扑啦响过后膨大身体然后漂浮起来浑身冒着嗞嗞的金黄细油沫儿，马上面饼也变得金黄金黄。要是买上一摞炸油饼子，再来碗清粉酸汤，热腾腾一吃，又脆又香，那滋味，叫当皇帝也不会去。方明用手背擦了擦口角，顺便把水一样往下淌出的鼻涕也擦了。他想起了跟媳妇儿订婚那年春夏之际的四月八庙会，那是政策松动后第一次恢复的传统庙会。初八那天，公园里人山人海，全县凡能走动的人无不来此逛逛庙会。仿佛一夜之间，各种传统，各种风俗，各种小吃，各种商品，各种手工艺品，各种农副特产，各种表演，各种吆喝，各种交易，各地商贩，以各种方式全集中在庙会上。人们睁着好奇的眼神，目不暇接，任性吃，放开玩，尽情看，释放出禁锢已久、前所未有的极高热情。心仪的人相会，钟爱的人见面，熙熙攘攘，游人如织，好不热闹。他牵着订婚不久的媳妇儿，东逛逛，西转转，见识了从未见过的各种各样的美味小吃。方明想着想着偷偷地笑了，方秀擦着鼻涕问：“小哥你笑啥？”方明看着大妹妹连冻带擦红了的鼻子说：“我笑的是终于有了饭馆。”兄妹俩停住脚步，转过身等父亲，父亲快走不动了。
他们走到饭馆门前，脚步自己放慢了，是公办的大众饭馆，私人饭馆那时还很少。眼睛盯着窗子上的玻璃，里面并没有人影绰绰。推门而进，一股热气扑面，却不是热气腾腾，简直是冷灰死灶。地中央一个铁皮炉子，烧得不是通红，仅有些热气而已，围坐着三两个吃饭的。看碗里的残渣，好像是面条一类。方明趴在出饭小窗口问还有什么饭，里面回说只有臊子面，每碗五角。父亲付过钱，等了半会，饭好了。从小窗口端过来一看，臊子面没有臊子，漂着些油花，还有些土豆萝卜丁丁。饥肠辘辘的父子三人顾不了计较，低头紧吃，才吃了几口，父亲说面没煮熟，最多也就是半生半熟。方明方秀年轻，吃下去也许没事，顶多也就是肚子胀痛，放几个屁拉泡屎也就过去了，可父亲不敢吃，他的肠胃不好，平日里母亲伺候惯的，这碗面吃下去肯定受不了。方明到小窗口说明情况，请求给再下一碗，被恶声恶气顶回来____想吃就吃，不吃拉倒，没面了，我们要下班。忍气吞声，兄妹俩吃完了，父亲皱着眉头，把汤喝完面没再敢吃一口。
出得门来，方明方秀不管生熟总算吃了一碗热乎饭，身上不太冷了，有了精神。父亲快两天了，饿得前心贴后心，只喝了些汤，肚子里没干货，浑身还是没劲，躬着腰，跟在两个孩子身后，慢慢地边问行人，边往二三里之外的火车站走。风雪夜，街上不易碰见个人，东拐西绕，蹒跚到火车站时，已是深夜十二点了。
父亲回到家就睡倒了，刚开始他自己也认为是风寒感冒，自己开了药方，让方明进城抓来，心想吃几副就好了，没想到竟不见好转，越来越重。方明赶快用架子车拉到县医院住下，十几天过去，医院也没查出别的病因，人却越没精神，萎靡不振。又拖了些日子，眼看要过年了，父亲坚持要出院回家。腊月二十七从-->>